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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影随形】(11)

**小说 2021-01-10 02:28 出处:网络 作者:[db:作者]编辑:@**小说
【如影随形】(11) 版主评语: 色城版主 作者:pobird 2015/2/5发表于SIS 是否首发:是

【如影随形】(11)

版主评语: 色城版主

作者:pobird
2015/2/5发表于SIS
是否首发:是
字数:20632

更小的萝莉

2012年八月的一天,突然收到了一个短信:「比利姆哥哥,我要去北京上大
学了,你住在哪里,我去找你。苏露妹妹」

我非常震惊,时间过得这么快?当年的小屁孩都要上大学了?赶紧拨回去,
苏露拿着哥哥的手机,告诉我时间和车次,我让她出站后不要乱跑,我去接她。

挂了之后,自己苦笑,时间太快了,从小学5 年级,到上大学,应该是7 年
了,怎么时间一转眼就没了呢。

然后,就回想起来认识苏露一家的事情。想起那段有些奇幻般的草原经历,
那真是工作以来,我经历过的最快活最自由的日子,就似黑白画卷上一抹浓重的
五彩,至今仍然无比的怀念。

那一年,是我从售前工程师转成销售的第三年,那时候,公司财年是到每年
的九月份,然后我在七月底签了个超大项目,个人业绩一下突破了200%,顺带8
月份部门业绩也整体超了任务。领导要求所有订单尽可能压到下个财年,然后看
我晃来晃去的碍眼,给了我一个月的带薪假,让我爱哪玩哪玩去。我看着地图上
颖儿标的最远的新疆木斯岛冰川,然后就买了从乌鲁木齐转机到阿勒泰的机票,
揣着超额完成任务后的几十万加速奖金的银行卡,乐滋滋的就跑到新疆去了。

到达布尔津县的时候,已经很晚,客栈老板仍然在院子里坐着等我。住下之
后,我从门口旁边仍没收工的烤肉摊买了40块钱的烤肉串,又买了两罐啤酒回来,
喊老板亮子一起吃夜宵。吃完第一串之后,我惊讶的爆了粗口:「Cao ,真TMD
好吃。」然后出门,又要了四十块钱的……

来之前就和老板亮子在QQ上聊过很多,很热情的兄弟。我们喝着啤酒吃着烤
肉闲聊,说起各自走过的地方,亮子突然说:「其实,有时候,看过的景色多了,
最后就会审美疲劳。但是有件事情,比景色重要的多,你永远不会厌。」

看着我疑惑的表情,亮子继续说:「是人心。在这里住久了,你就不愿意再
去别的地方。」

然后,亮子慢悠悠的讲着他在这里的故事。

哈萨克是新疆最淳朴好客的民族,也是号称世界上唯一没有乞丐的民族,哈
萨克人没有饭吃的时候,随便进一个毡房,都有奶茶喝,有煮肉吃。

亮子说这边的很多学生都住校,放假回家时,家里转场不知在草原哪个地方,
孩子孤身骑一匹马,沿着一个大致方向边走边问,什么干粮帐篷都不用带,只要
在草原上或者戈壁滩找到一座毡房就可以进去,有的吃有的住,哈萨克人认为毡
房子是主人家的,也是客人的。亮子曾经在春天花开时,和旁边店里打工的一个
哈族朋友一起出去玩,路过朋友的家,朋友妈妈一定要他住下来,吃最好的手抓
肉,把有火盆,有羊毛地毯的毡房给他住,拿出全新的被褥给他盖,走的时候还
大把的往他怀里揣酸奶疙瘩。

亮子说伊犁的哈萨克人已经被汉化的很厉害,但这边还是纯粹的哈萨克民风,
他在这里3 年多了,不想走了。

我听得入神,亮子站起身来说很晚了,歇吧,已经帮你联系好包车的司机了,
明天一早接你去冰山。

司机师父也是个哈族人,叫铁恩孜,很健谈,一路给我介绍美丽风景和风俗
人情。他很奇怪我为什么要去木斯岛冰山,我有点好奇为什么这么说?铁恩孜给
我解释,布尔津周围有很多漂亮的地方,喀纳斯,福海,哈巴河,禾木,五彩滩,
都比木斯岛美丽的多,极少有旅行者会选择去木斯岛,我笑了笑:当年我有个朋
友想去没去成,她出国了,我替她去看看。

在大坑套小坑的路上,颠簸了两个多小时之后,我进了木斯岛,10分钟后,
很愤怒的给颖儿拨通电话:「你在地图上圈出木斯岛冰山是什么目的呢?」

颖儿那边有点奇怪:「木斯岛冰山?我不记得我标过啊?」

我提醒她:「在喀纳斯的西南不远,地图上没有,你画的圈里面写的字。」

颖儿突然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木斯岛在哈萨克语里是冰山的意思,然
后,你不觉得一个叫冰山冰山的地方很有意思吗?」

我气冲冲的从门口出来的时候,铁恩孜知道我一定很失望,说:「朋友,没
关系,我带你去萨乌尔山下看高山草原,看神秘石城,这边都是春秋牧场,牛羊
还没从夏牧场回来,草长的比膝盖还高,很漂亮。」

萨乌尔很近,不到半小时,就看到了大片的草原,铁恩孜停车钻到一个毡房
里,借出两匹马,给我一匹,说前面很漂亮,我们骑着马去看那边的草原石城。

草原很美,石城很震撼,不知为什么平坦草原上会出现这么多巨大的圆润的
石群,石群中凸起的巨大的人脸和动物样子的大石,感觉比复活节岛的群雕还要
壮观。铁恩孜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烤馕掰了一半给我,然后又在随身的壶里倒
了杯奶茶。递给我说:「下午我们走出草原,100 公里外还有个大沙漠,我带你
去看。」

我连忙说:「不用了,我很喜欢这里,下午我们就在这里随便走走吧。」草
原上的风很舒服,我信马由缰了两个多小时,突然很想停下来,就住在这里,不
再想广州那些烦人的项目事情。我对铁恩孜说:「铁恩孜朋友,幸亏有你,才能
找到这么好的地方。」

回程路过吉木乃县城的时候,我坚持要请他吃饭,他也没有推辞,找了一家
饭馆,我点了一个中盘鸡,20个肉串,就在门口餐桌上和铁恩孜吃了起来。铁恩
孜说可惜不是在布尔津,要不一定好好跟我喝几碗酒。

「铁恩孜兄弟,你到了吉木乃,吃烤肉也不叫我啊。」一个粗壮的男子路过,
突然停下来对铁恩孜大声喊道,然后铁恩孜连忙站起来,和那个男人拥抱打招呼。

然后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若尔巴鲁思兄弟,我的汉人朋友请我吃
肉,所以没有叫你,你明天到我家,我宰羊给你吃。」

我听出是铁恩孜的朋友,忙起身打招呼:「没有关系,铁恩孜的朋友就是我
的朋友,不嫌弃的话,坐下来一起吃吧。」

铁恩孜见我这么热情,也很高兴,请朋友坐下一起,那个朋友也没有客气,
扯来一把椅子,大马金刀的坐下,我喊老板再拿三十串烤肉来。

铁恩孜拍着我的肩膀,对若尔巴鲁思介绍,说我的朋友出国了,遗憾没有看
到木斯岛冰山,然后我从中国的最东南跑到最西北的地方替她完成愿望。我到阿
勒泰的距离,是乌鲁木齐过来的十倍远,若尔巴鲁思家最好的骏马,也要跑半个
多月。

若尔巴鲁思听完,大声夸奖我,摘下身上的酒壶,请我喝酒。我没有推辞,
拿起酒壶饮了一大口,是劣酒,也是烈酒,一口酒下去,胸腹间火一样烧了起来。

若尔巴鲁斯的汉语说的也很好,我恰好曾经因为兴趣,看过不少关于西北少
数民族的历史,其中柔然,乌孙,突厥和这个地域及民族都有关系,跟他们聊的
很是投机。若尔巴鲁斯酒壶里的酒喝完了,我让老板帮我去旁边买了一瓶伊力特,
打开和若尔巴鲁斯继续喝,铁恩孜喝了一杯之后,就不敢再喝,回布尔津还有将
近100 公里的路要开。

若尔巴鲁思问道:「汉人朋友,你懂的这么多,是不是上过大学?」我点了
点头:「想看木斯岛的女孩,就是我大学时的女朋友。」

若尔巴鲁思大声说:「怪不得,我小学都没有读完,听你说的很多听不懂,
但是我家里的小妹子阿依苏露,是乡里小学最好的学生,她一定会很喜欢听你讲
这些。」

酒酣耳热之际,若尔巴鲁斯说:「汉人朋友,你今晚就不要走了,住在吉木
乃,明天下午,我带你去我家做客,我家的奶茶,是萨乌尔牧场里最香甜的。」

铁恩孜也劝我:「你今天不是说想在这里住下来么,若尔巴鲁思家就在牧场
最美丽的地方,抬头就能看到雪山。」

我当即答应,若尔巴鲁思很高兴,说明天会牵家里的骏马来接我。

酒终人散,铁恩孜把我送到吉木乃的迎宾馆,感慨着哈萨克人的豪爽与好客,
我赶紧上网查阅到哈萨克人家里做客的禁忌。然后出去商店想看看买什么礼物,
居然有泸州老窖曲酒,赶紧把店里仅有的四瓶酒全买了,勉强算可以代表我家乡
的东西。

果然,第二天中午刚过,若尔巴鲁思就牵了两匹马过来,他家里在离县城二
十多公里远的牧场,我退了房,然后把酒装进登山包里就出发了。

离开城市,骏马走入原野,立刻感觉到若尔巴鲁斯变的欢快而自由,他站在
马镫上高喊道:「那边,翻过那座石头山,就是我家的毡房,汉人兄弟,你敢不
敢让马跑起来。」

这恰好中了我的心意,我很喜欢骑马,成都温江有个金马赛马场,据说全是
香港赌马退役下来的赛马,大学假期我和朋友经常去那边纵马,只是那里是800
米的环形赛道,跑起来烟尘弥漫,哪像这边一望无际的野草野花。我把登山包的
肩带,胸带和腹带都束到最紧,确保不会随马而颠簸,然后大声喊到:「好,你
在前面跑,我看看追不追的上你。」

两匹高头大马开始纵情奔驰,我双腿紧夹住马腹,体验着难得自由和畅快的
感觉,有种想要纵情高喊的欲望。

新疆马耐久力不行,跑跑走走的,也正好配合着我的体力。感觉没有多长时
间,进入一片牧场,若尔巴鲁思指着前面的毡房,说前面就到我家了。说着向前
冲去,嘴里大喊着我听不懂的话,我这才知道,刚才他还是在照顾我,收着跑的。

谨记着哈萨克人的规矩,快到毡房时,我勒马放慢了速度。

快到门口,我竟然看到家里的年长的男女主人出来迎接,知道这是待贵客才
有的礼仪,惊得我赶紧翻身下马,踩在地上的时候,突然发现小腿疼的不听使唤,
一跤摔在地上。若尔巴鲁思赶紧走过来搀我,虬髯大叔走上来拉开我的裤管看,
一大片淤青,知道是夹马磨出来的。大叔责怪儿子一定又带客人骑快马了。我连
忙说是我自己喜欢骑快马,若尔巴鲁斯在旁边说这个汉人朋友名字叫邢路,能喝
烈酒,能骑快马,去过很多地方,知道很多东西,很了不起。然后给我介绍,虬
髯大叔是他的ake ,旁边的女人是他的qiexie,就是汉人说的爸爸妈妈。

我连忙躬身致意,大叔伸出双手握住我的手,把我拉进毡房,盘腿坐在地上
给我介绍他的家人们。哈萨克人只有名,没有姓,身份证上,所有孩子的名字后
面,缀上父亲的名字,作为标记。大叔名叫吐尔汗,大婶是他的老婆,粗壮的若
尔巴鲁斯是他的大儿子,名字是哈萨克语猛虎的意思,通常和媳妇住在县城的工
地里。二儿子叫阿扎马特,是健康的意思,正在两百公里远的夏季牧场放牧。旁
边站着的小女孩,叫阿依苏露,是月亮一样美丽的意思。我赶忙一一招呼,然后
从登山包里把酒拿出了,诚实的说,在县里买的,但是我家乡的酒,代表一点心
意。吐尔汗大叔也并没有客气,说今天先喝他们的酒,明天再喝我的酒。

大婶不会说汉语,总是笑着跟我点点头,然后让我喝手里的奶茶。阿依苏露
听大哥说我读过大学,问我是哪所学校,听到后,啊了一声,掩着嘴很羡慕的样
子。

吐尔汗大叔向我介绍这边的草原,介绍吉木乃口岸,介绍一些可以买到的邻
国哈萨克斯坦的特产。然后关切的问我生活的地方,我苦笑了下,把我在成都长
大,北京读书,上海做技术,广州做销售,这一路奔波历程大概讲了。阿依苏露
很羡慕,这几个大城市她只在学校电视上看到过,感觉远在天边,于是在旁边不
停的问每个城市都是什么样子,有什么好的东西。后来又问到西安,又问到苏杭,
问到重庆几个她感兴趣的地方,我又都恰巧去过,一一给她回答。小姑娘眼睛亮
亮的,充满向往。

然后问起来,觉得小姑娘也挺可怜,最远的地方只到过几十公里外的布尔津,
连阿勒泰市都没有去过。问了问她的学习情况,阿依苏露很得意的把自己的书包
拿了出来,翻开成绩本给我看,基本上全都是红色的对勾。我看着看着却发现似
乎不大对劲,5 年级的作业怎么这么简单?然后要来她的数学课本翻了下,确实
是人教版的通用教材,看来就是本身教学水平的问题了。我找了几道课后的应用
题,稍微变了下条件,拐了点弯问她,她就已经答不出来了。然后问她要平时做
的习题集,小姑娘说没有,然后低着头不敢看我,似乎被打击的要哭出来了。我
摇摇头,教学的差距比我想象中还要大。

我跟吐尔汗大叔说了声抱歉,然后拿来阿依苏露的本子,给她讲刚才我出的
其中一道题该怎么做,小姑娘还是很聪明,一小会就明白了,解出来之后很开心
的看着我。吐尔汗大叔看我和阿依苏露很投缘的样子,说要干些农活去了,让阿
依苏露陪我说话,若尔巴鲁思在旁边看了一会,觉得无聊也走了,只有阿依苏露
的妈妈坐在一旁,微笑的看着我们。

我继续给阿依苏露讲后面的习题,引导她的做题思路,不知什么时候她妈妈
也走了,只有我和小姑娘在长案边,一口气讲了七八道题,感觉有些累了。这时
候阿依苏露听见妈妈喊她,高兴的说,吃饭了,然后然后把书本收起来,拉着我
的手,到毡房外面舀水给我洗手。

回来时,其他人都已经在毡房里等着,阿依苏露看到我的座前的酒杯,不高
兴的说:「邢路哥哥明天要带我去布尔津买参考书,你们不能灌他喝酒。」

若尔巴鲁斯哈哈笑着:「放心吧,这个汉人兄弟很能喝酒,我们昨天两个人
喝了一斤多白酒,他今天不还好好的站在这。」

入席前,我心里还在默念昨天查到的资料:从羊头上切一块右脸颊肉给大叔,
然后切一块肉给大婶,再切一块给兄弟,最后切耳朵给阿依苏露。

然后看到面前已经做的很精致的羊排和抓饭,心里送了口气,看来风俗还是
已经变化了很多。吐尔汗大叔让我不要客气,当在自己家一样就好。

敬完长者和兄弟酒之后,开始闲聊,我好奇的问大叔,这边的汉语普及率,
是否都像他们一家说的这么好。

大叔摇了摇头,说这边很多家里都不说汉语,他是因为经常跟县城里的牛羊
贩子打交道,才会说汉语,但是近些年说的人多了,阿依苏露学校主要也是用汉
语教学了。

大叔很感慨:「若尔巴鲁思汉语说得好,就可以在工地里当工头,阿扎马特
说不好汉语,就只能在家放羊。阿依苏露说好汉语,就可以嫁给县城里的读书人,
说不好就只能嫁到牧民家做饭洗衣服。都是开车,铁恩孜会说汉语,就比我的老
朋友阿吾勒挣得多一倍。」听阿爸提到嫁人,苏露的脸有点红,在旁边不说话。

若尔巴鲁斯也说:「我是工头,在汉人的工地上干一天活,有120 块钱,可
以请朋友喝酒吃烤肉,不会说汉语的工人一天只有50块钱,只能回家自己喝酒打
老婆。」

阿依苏露在一边好奇的问:「邢路大哥,你懂得这么多,在广州能挣多少钱
呢?」吐尔汗大叔可能知道对于汉人直接问收入是不礼貌的事,连忙喝止女儿。

我笑着说没有关系,然后对苏露说:「在内地,我们讲的是税后的工资,正
常情况我应该每月两万多吧。」

我并没算超额时奖金在内的数字,已经让在座几个人都发出感叹,若尔巴鲁
思站了起来,端起酒,大声说:「邢路兄弟,你这么有钱的人,昨天却喝我那么
差的酒,我喜欢你。」

我赶忙也站起来,端起酒,诚恳的说:「喝酒不在酒的好坏,在于跟什么样
的人喝。和义气相投的朋友喝酒,浑酒也是琼浆,和奸诈的小人喝酒,茅台也是
泔水。」

吐尔汗大叔拍桌子站起来:「好,就凭这句话,老汉也敬你一杯。」

阿依苏露在旁边看着,眼睛亮晶晶的。看我酒杯空了,就立刻给我斟满。

一杯接一杯的,很快我就被灌得不省人事,但是真的很快活啊,原来有这么
辽阔的天空,有这么豪爽的朋友,不用心机的世界,真好。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阿依苏露叫醒的,喝了奶茶,吃了一点大婶炸的包尔萨
克。阿依苏露问我还能不能骑马,我原地跳了两下,感觉已经不是很疼,就说没
问题。小姑娘拿出两个羊皮垫子帮我绑在小腿上,说我比爸爸和哥哥都高很多,
脚太大穿不下他们的马靴,绑上这个就不会擦伤了,心里不禁感激她的细心。

阿依苏露牵出昨天那两匹马,说哥哥已经回吉木乃县城上工去了,她带我去
布尔津。她妈妈从口袋里拿钱给她,又叮嘱她了一些什么,我听不懂,但是暗笑,
出去了我怎么可能让小姑娘花钱呢。

和阿依苏露骑着马并排走在草原上,阳光下发现小女孩其实长得很漂亮,昨
天小姑娘脏兮兮的,今天换上了一袭缀边红裙,梳洗打扮之后竟然像是两个人了。

眼窝深深的,眼睛大大的,居然是个小美人胚子。我由衷的说:「阿依苏露,
你今天真漂亮。」

听着我的赞美,阿依苏露开心的笑了,格格的声音像是银铃。小女孩对外面
的世界充满好奇,对我经历过的一切似乎都听得入迷。我们跑跑走走的,中午前
到达了布尔津我住的客栈。拉着亮子一起吃饭,给他俩互相介绍了一下,亮子这
里可以上网,跟阿依苏露说有上网需要时候可以来这里。

吃完饭,阿依苏露想去结账,被我和亮子凶了回来,小姑娘委委屈屈的说阿
妈交代她,出来吃饭不要让客人付钱。我严肃的告诫她,除非到邢路哥哥很老的
时候,否则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阿依苏露付钱。

下午在书店选了很久的书,我担心我走后小姑娘很难再有出来买书的机会,
把从小学到初中能用到的所有科目都挑了一些,厚厚很重一大包,店老板帮我们
装进袋子扎好,担在阿依苏露的马匹上。

回去的路上,阿依苏露问我:「你们汉人上学都要买这么多参考书么?」我
笑了笑:「我初中时候看过的书,是你这些的10倍都不止。」

阿依苏露惊讶的叫出声来,我继续说:「不过呢,看书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我小时候喜欢看书,我的爸爸妈妈就拿出我卧室的一面墙,专门打了一大排落地
书架,从地板到房顶都放满了书,上面的书,我要踩着椅子才能拿到。」

阿依苏露畅想着,一脸很羡慕的样子。我转了个话题:「阿依苏露妹妹,我
叫你的名字总是太拗口,我只叫你苏露妹妹好不好?」

她很开心的点头答应,然后说我的名字也拗口,问我有没有哈族的名字,我
说:「没有,你帮我取一个吧。」

苏露居然脸有点红,说她不能给我取名字的,必须是家里的老人才可以。

回到毡房,苏露缠着爸爸说这个事情,吐尔汗大叔想了一会,给我起名叫比
利姆,然后说,真主赋予了人类才能、知识、意识和智慧,Bilim 就是知识的意
思。阿依苏露很喜欢这个名字,拍着手叫好,我也躬身表示感激。从此后,苏露
一家,就都叫我比利姆了,若尔巴鲁思喊我比利姆兄弟,苏露直接喊我比利姆哥
哥了。

第二天,我按照哈族风俗,不能在主人家超过两天,想要告辞,但是苏露拉
着我的手说什么不让我走。我说已经打扰大叔两天了,再住下去不大合适,苏露
急的拉着爸爸的手让他留我。吐尔汗大叔也说,如果我没有什么急事,就安心的
在这里住下。大叔还说,布尔和斯太的金矿石是有价的,我给苏露带来的知识是
无价的,我这样的贵客在这里住的越久,他们就越有荣光。听到吐尔汗大叔都这
样说了,我也不再推脱,又住了下来,没想到一住就是半个月。

每天早上,吃过早饭,苏露就会牵着那两匹马,带我去草原上各处走,去萨
乌尔山,去大峡谷,去北沙漠,去红桦林,更多时候,就是在草原上信马由缰,
聊些闲话。有两天,吐尔汗大叔去边境做生意骑走了一匹马,苏露就取下剩下那
匹马的马鞍,在马背上铺上两层毡子,和我骑在同一匹马上。苏露很轻很小,坐
在我前面,头刚刚顶到我的下巴,我单手揽着苏露,放开缰绳,让马儿随意的慢
走,苏露靠在我怀里,听我讲故事。

有时候我会直接躺在草地上,懒懒的晒太阳,什么都不想动。苏露就坐在我
的旁边,笑话我说没见过这么不爱干净的汉人。

后来,带的换洗衣服不够,我让苏露带我去她们洗衣服的地方,苏露却不肯,
坚持让我把衣服给她,她一起去洗。熬不过她,也就从了,把外衣交给她,然后
庆幸带的换洗内裤足够多。想起我小时候,家里只有我和哥哥两个孩子,天天只
会打架,打来打去我还总打输,那时候身边如果有这样的妹妹该多好。

每天中午回到毡房吃完饭,我就开始给苏露补课。我很急切的想把学习的方
法教给她,而不是纯粹的知识,但这个很难,从若干道题里提取解题的思路,对
于一个边境上的牧民女儿还是太难了。我补课的时候,很严厉,苏露就有些怕我,
总是怯怯的,但是每天上午出去玩的时候,就很亲昵很放肆,完全没有对哥哥或
者老师的尊重感。

苏露还是很聪明,学习又很用心,晚上有时候天黑了还要点起油灯看书,看
到自己的付出被尊重,我很是欣慰。

这天晚上,苏露对我说,明天阿扎马特哥哥就回来了,她要去草原接他,问
我要不要一起。我问到,是不是牛羊要转场回来了?苏露说是,惊讶我连牛羊转
场也知道,我非常兴奋,传说中可以媲美肯尼亚动物大迁徙的新疆牛羊转场,居
然让我碰上了,运气太好了。

第二天早上,我居然起的比苏露还早,满怀期待的等着精彩旅程。催苏露出
发的时候,她很奇怪,说哥哥离这里还有10多,下午才会到,然后看着我失望的
样子,苏露很开心的咯咯笑。

于是,只好上午留在毡房给苏露补课,居然出现讲课时候心不在焉的情况,
被苏露反过来笑话。下午,终于出发了,我迫不及待的让苏露催马带我飞奔到了
牧民转场的牧道。

但是,和我想象中的万马奔腾,黄沙漫天的场景不同,感觉就是一两个牧民
骑着马,赶了群羊过去了,又一两个牧民骑着摩托赶着羊过去了……不过随着队
伍的增多,漫山遍野都是牛羊的时候,感觉仍然很震撼。

等了两个多小时,我坐在地上,都有些审美疲劳的时候,苏露终于对着远处
大声招呼,是她的二哥阿扎马特带着羊群回来了。

阿扎马特刚满20岁,长相和若尔巴鲁思差别很大,很瘦,黝黑。他的羊群很
小,只有七八十只的样子。苏露说,以前都是大叔带着阿扎马特一起游牧,今年,
是阿扎马特第一次自己完成放牧和转场,虽然是和其他几个家庭组成的一个大组,
但也非常了不起。

阿扎马特过来没有理他的妹妹,直接先下马向我行礼,我赶紧过去握住他的
手。他说了几句哈萨克语,苏露给我翻译说,你是苏露的老师,就是我最尊贵的
朋友。突然感觉鼻子有点酸楚,为什么我在草原上遇到的人,和在生意场上的差
别那么大呢。

回到毡房,苏露大声叫着:「吐尔汗家最辛苦的男人回来了,阿扎马特一只
羊都没有丢!」吐尔汗大叔和大婶拉着他说哈萨克语,我听不懂,但是看着都感
觉很温暖。

离晚饭还有一些时间,大叔和大婶去做饭收拾东西,我们三个晚辈坐在长案
前聊天,我问了很多游牧方面的问题,比我之前的想象还要艰苦的多,餐风宿雪
的辛苦不说,经常还因为各种恶劣天气等因素造成牲口丢失,冬季遇到暴风雪甚
至有生命危险。然后大概问了一下收入,吐尔汗家80只羊,每年能卖大概30多只,
总共收入不足3 万。

然后我问阿扎马特,这80只羊,你这种大转场要几天,他回答每天最多走20
公里,大概不到10天。然后我问,如果有辆卡车,一天把你的羊全部转场完,每
只羊收你20元钱你愿不愿意。阿扎马特说当然愿意,羊在转场时候会掉膘,而且
遇到坏天气容易走失。

我让苏露算一下,一辆轻卡,按照来回两次共700 公里,每百公里耗油15升,
每升5 元钱的价格,算一下成本,苏露说525 元,我说,这样是不是就有超过1000
块钱的利润。

我说按照一天1000块钱的利润算,每年的两次大转场,一共持续30天,这些
利润差不多就是3 万块钱,比你放牧一年的收入还高,如果其他时间你去帮别人
做些小转场,再运输些货物,一年收入最低在五六万应该不是问题,而一辆5-6
米的轻卡,大概成本是10万元左右。阿扎马特和苏露都有点呆,似乎从来没有想
到过这个问题。

阿扎马特说现在从禾木到吉木乃没有货车道,只有马道。我笑了笑说:「喀
纳斯的旅游越来越火爆,阿勒泰市政府有钱之后一定会先把路修好。只要新疆自
己不出什么大的民族乱子,这一天应该很快就会到来,那时候第一批做这个生意
的人,一定会很赚钱。」五年后,七五事件,我想起这段话时,都想抽自己这张
乌鸦嘴。

我接着说:「今天的转场我很震撼,很喜欢,但是我并不觉得它会一直存在
下去。第一,你们实在太辛苦,更年青的人恐怕不愿意做。第二,回报率低,容
易被更先进的模式替代。第三,可持续性差。」然后说起新疆冬期比蒙古长,可
用草场面积更少,但是出羊的数量却比蒙古多,所以我推测一定存在过度放牧,
草场会越来越小越来越差,阿扎马特表示同意。又说到现在内地的圈养技术和舍
饲喂养,阿扎马特却有点不服气,说他们的羊不如新疆草原放牧的羊肉好吃。

我摇摇头说,我不是说那种更好吃,我只是分析哪种模式生命力更强。给他
举例,宁夏的滩羊已经开始逐步圈养舍饲,然后牧民发现,市场上对圈养羊和散
养羊的价格并没有什么差异,但是出栏时间少一半,就纷纷开始改变养殖方式。

农耕文明取代游牧文明的唯一原因,就是它的效率更高,单位土地产出更多。

我断言,这个过程在新疆可能会慢,但一定会有,大批的牧场一定会变成农
田,然后农作物的秸秆用于饲料。而且,就像内地一样,会出现大规模的养殖公
司,进一步挤压普通农牧民的生存空间。

我最后说,200 年前,美国农业劳动力占90% ,现在只有2%,经济模式总会
要高速变化的。

我说的内容里,很多词苏露理解不了,就用最通俗的语言和例子给她解释,
然后,她开始给阿扎马特翻译,一边说,一边很担忧的看着他。阿扎马特明显陷
入迷茫当中,我甚至在他眼中看到恐惧。我安慰他,我这几天一直在培养苏露的
学习能力,希望她学会资料收集,分析思考,归纳总结的一套学习方法,可以大
概讲给他听。没有想到,几年之后,阿扎马特真的放弃了游牧的生活,也不知道
是好事坏事。

阿扎马特站起身来,诚恳的说:「比利姆大哥,我阿扎马特脑子笨,连汉语
都学不好,这一辈子就是这个样子了。但是我的妹妹,是乡里最聪明的女孩,你
教她本领,就是我阿扎马特一辈子的恩人。」

晚上吃饭,阿扎马特频频举杯,唱着歌向我敬酒,没想到这个瘦削的青年,
比他的父兄酒量还大,很快在苏露气愤愤的眼神中,我又被放翻了。

阿扎马特就在家附近的草场放牧,我和苏露上午没事也骑马过去帮忙,或者
是添乱。和阿扎马特的聊天过程中,引发了我对苏露的进一步担忧,担心现实环
境的限制,会对她的未来有极大影响。晚上,看着煤油灯下认真读书的小女孩,
突然想到,我也许真的可以做点什么。

我对苏露说,我明天去趟阿勒泰市,后天回来。苏露问我去做什么,我不确
定我的想法可不可行,就不肯说。苏露又耍赖要跟我一起去,我严词拒绝,我再
怎么说也是单身男人,吐尔汗大叔会骂死她的。

第二天一早,阿扎马特送我去布尔津坐车,走了没多久,就听见后面呼喊的
声音,苏露骑着马气喘吁吁的追了过来,不等我说话,就笑着说:「爸爸同意了,
还让我照顾比利姆哥哥。」我有点无语,在游牧民族眼中,是不是汉人到了草原
全都生活不能自理了,我好歹也是从广州奔波几千公里过来的,还要让这个小黄
毛丫头照顾?。

到了布尔津,阿扎马特带着三匹骏马回家,我带苏露到亮子的客栈上网查资
料,顺便给笔记本和手机充电,亮子也很喜欢乖巧可爱的苏露小姑娘,在旁边教
她打字上网。确认了我的想法是没问题的,然后抄下来地址和联系方式,就跟亮
子告辞,然后和苏露坐大巴直奔阿勒泰。

在阿勒泰市区,找到了那家专营家用太阳能系统的店铺,详细了解了一下,
价格比我预想的要便宜的多,最终选择了一套3000多块钱的系统。让苏露给店老
板画出了她家毡房的布局,店老板给配好了足够的防水线缆和灯泡,然后,又在
旁边杂货店给苏露买了一个小台灯。

这时候天色已晚,不可能赶得回去,打电话给携程,让他们帮我定两间房。

苏露在旁边听到住一晚要将近300 块钱,心疼的说只要一间,我没答应。苏
露说她去年还和阿扎马特哥哥住在一个毡房里,为什么不能和比利姆哥哥住一个
房间,而且她还带着参考书,晚上可以在我旁边学习。我想了想,觉得自己想的
太多了,就取消了一间。

入住之后,带苏露到下面吃了一顿想了几天的青菜大餐。回房间洗了个澡,
刮完胡子换好衣服出来,苏露拍着手说,原来比利姆哥哥长得这么好看……

苏露出生之后就很少洗澡,只有夏天有时候会去河里洗一下,知道我在广州
几乎每天一洗都很奇怪,也很好奇,有点跃跃欲试的样子。我把她带到浴房,告
诉她怎么使用淋浴器,然后把浴巾和浴袍给她放到旁边。

很久之后,小女孩终于洗完出来了,裹着浴袍,头发还湿漉漉的。我笑了笑,
找出吹风机,把苏露拉过来给她吹头发,小女孩居然不认识吹风机是什么东西,
我心里酸酸的,暗自下决心,一定要帮助苏露,不能让她以后继续过这么苦的生
活。

晚上睡觉的时候,苏露在另外一张床上,对我说:「比利姆哥哥,你花了这
么多钱,回去爸爸会打死我的。」我宽慰她,说我这次出来旅行预算是两万块钱,
结果现在天天白吃白住,连五千块钱都没花到,花3000块钱给她装个电灯也是应
该的。只是可惜苏露家没有自来水,要不换个大功率的太阳能系统,她就也可以
天天洗澡了。

第二天,我们赶上最早班的大巴,中午到了布尔津,我突然想到些别的事情,
去农信社办了张银行卡,拿给苏露。苏露吓坏了,不敢要,我凶她:「怕什么,
又不是给你钱,你又不知道密码,好好收着。」

苏露怯怯的把银行卡贴身收起来,我叮嘱她,不能告诉吐尔汗大叔和她的哥
哥们,苏露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我打电话给铁恩孜,请他送我们回苏露家
里,铁恩孜听说我是给苏露家买太阳能系统,说什么也不肯收我的钱。

到了苏露家里,我搭好太阳能板,把系统连接好,铁恩孜和吐尔汗大叔把电
线穿到了每个毡房。晚上吃饭,吐尔汗大叔举着酒杯,赞美真主,感谢真主把善
良而博学的贵客送到了他的毡房,我暗自腹诽,我是心疼我的苏露小妹妹,跟你
们老大有个毛关系。

晚上太阳落山,苏露半信半疑的按下小台灯的按钮,乳白色温暖的灯光立刻
充盈了她的小毡房,苏露高兴的扑在我怀里抱着我哭。我的心里却是酸酸的,我
从出生就认为是理所应当有的东西,在苏露这里却是如此的珍贵。

隔天的早晨,我又和苏露策马奔驰在我最喜欢的草原,看着远处的雪山,想
着即将要离别,念念的说着不舍的话。

苏露问我:「比利姆哥哥,你这么喜欢这里,为什么还要回去呢?」

我笑了笑:「葡萄酒虽然好喝,但终究不能当饭吃啊。」

苏露撅着嘴:「比利姆哥哥,你说的话太难懂了。」

我笑着说:「广州,有我的生活,也有我的事业。新疆很好,草原很好,但
是外面的世界里,也有很多很好的东西。上海没有骏马,但他的磁悬浮列车8 分
钟就跑完30公里,比吐尔汗家离吉木乃县城还远;草原的大鹰可以飞到3000米高
空,但是我过来坐的飞机,一直都在9000米的平流层上空飞行,从广州到阿勒泰,
不要一天的时间;新疆可以看到雪山草原,但是广东可以看到大海,这世界最深
的马里亚纳海沟11000 多米,比新疆乔戈里峰还多出2000多米。广州中信广场的
高速电梯,不到1 分钟就可以上到80层楼高。在我的家乡,冬天也全是绿树丛阴,
每个时间都有鲜花开放。新疆的秋天瓜果飘香,但是别处也有很多很好的水果,
杨梅、枇杷、荔枝、山竹、樱桃各种都很好。我喜欢这里的大盘鸡,手抓肉,也
喜欢广东渔船上新捕的海鲜,也喜欢北京的烤鸭,重庆的火锅,云南的酸辣鱼。」

我想起当年颖儿的话,豪气纵生,策马奔驰起来,马鞭指向辽阔的天边,大
喊:「世界这么大,人生这么短,这一辈子不多走一些地方,该多么遗憾。」

阿依苏露纵马到我旁边,认真的说:「比利姆哥哥,认识你真好。」

快乐的日子很短暂,终于要到了告别的时候,临走的那个晚上,若尔巴鲁思
没在家,吐尔汗大叔和阿扎马特拉我喝酒,阿依苏露坐在一边抹着眼泪。多日的
相处,让我完全不再拘束,畅饮着大叔家里自酿的浑酒,从来没有觉得纵酒是这
么快意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阿扎马特牵着马送我回县城,阿依苏露冲过来抱着我哭泣,我
蹲下来单膝跪下,牵着她的手和她说,我一定还会回来看他们。

后来,我离开了新疆,回到了自己繁忙压抑的都市节奏中。阿依苏露有时给
我写信,说家里学校草原的情况。一年后,阿依苏露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上了
吉木乃县中,我买了些参考书和新衣服寄给她,信里告诫,不要骄傲,如果想将
来考到大城市上学,吉木乃是不够的,至少要考到阿勒泰市的高中。

初中时候,吉木乃县城里有了网吧,阿依苏露开始经常给我发邮件,我工作
忙,回信文字总是寥寥,大多是鼓励和支持。有一天,阿依苏露从亮子那看到我
的QQ,然后加了我聊天,被我臭骂了一顿,告诫她在初中时不能玩这个,有事发
邮件,我每天都会收,QQ太浪费时间。小女孩真的很乖,每次期中期末,主动把
考试成绩写给我,很喜欢这个懂事的苏露妹妹。想起之前资助的两个小孩,泸沽
湖那个渔家男孩,我资助不到两年,五年级辍学,因为不喜欢上学;甘孜那个藏
人家女孩,成绩不好,我资助条件是要看她每学期成绩单,一年后,没给我成绩
单,也没再跟我联系。

所以当几年后,阿依苏露打电话给我,哭着说不能再上学了,我出离的愤怒。

苏露考上了阿勒泰二中,但是第一学期末,冬牧场的大雪,把吐尔汗家100
多只羊冻死大半,阿扎马特不愿意再放牧,去县城找哥哥打工去了。他们本身就
不富裕,而学杂费,住宿费,生活费一年要几千块钱,家里无奈让苏露退学。

我告诉苏露,当初我就担心会发生类似的情况,所以留给她的那张银行卡里,
有2000块钱,然后给了她密码,让她先取出来用,后面的事我去找吐尔汗大叔说。

我然后打通了大叔的手机,诚恳的和大叔说我把苏露当作是自己的亲妹妹,
以后她上学各种费用全部由我来承担,请他为了苏露的前途,务必不要推辞。

几经周折之后,苏露回去上学,从此对我更是信赖,也知道学习机会来的不
易,更加拼命努力。我开始还经常从网银上看看支出记录,知道苏露不会乱花钱,
但怕她太过于节省,后来发现她确实太节省。我发了两次邮件,告诉她,第一,
吃饭绝不能省,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等她挣钱的时候,会发现她在学生阶段省
出的那点生活费是多么微不足道,而身体对未来又是多么重要。第二,参考书不
能省,不要让我在远方买,我的时间很贵,不是浪费在这上面的,何况我也看不
懂高中的教材了。

后来看到苏露的花费用度基本正常了,就很少再看,后来特别忙了,顾不上
她,就一次性打了差不多整个高中够用的钱进去,就没再管了。今天听到苏露考
上北京的重点大学,真是非常欣慰,怀疑这是不是我工作以来做的最有价值的事
情。

给影儿把之前的事情大概说了一下,影儿猜疑的说:「小女孩不会是喜欢你,
过来千里寻夫吧?」

我好气又好笑的敲着影儿的头:「想哪去了,我比她大哥大四岁,她比你还
小四五岁,只可能是当大哥哥看的。」

周五下午,我请了假去接阿依苏露,从车站出来时候,几乎认不出她来。小
姑娘已经长得比影儿还要高了,脸也比以前白净了,记忆中那两个红扑扑的小脸
蛋也不见了,挽着一个马尾辫,如果不是黑黑的眉毛和深深的眼窝,都看不出和
汉族女孩有什么区别了。

苏露看到我,高兴的叫着跑了过来抱紧我,我看到苏露只背了个大包,问她
别的东西在哪,苏露说没有别的东西,生活用品学校都给配的。

双手扶着苏露的肩,好好看了看她,然后叹了口气:「连苏露都长这么大了,
我能不老么。」

苏露笑嘻嘻的拉着我的手:「比利姆哥哥,你一点都不老,还是和草原上一
模一样。」

我拍了拍她的头,佯怒道:「越大越不像话了,在比利姆哥哥面前都敢撒谎。」

苏露抱着我的手,笑嘻嘻的不说话。

坐在出租车上的时候,我问苏露,考的什么学校,学费和住宿费多少钱。苏
露说:「中央民族大学哈萨克语文学系,不收学费的,比利姆哥哥的卡里还有几
千块钱呢,够用好久了。」

我奇怪:「哈萨克语文学系?居然还会有这种专业?学制多久?三年还是四
年?」

苏露不好意思的说:「五年……」

我皱了皱眉,大概明白了,然后严肃的问苏露:「是不是只有这个系才免学
费?然后你才考的。」

苏露有点害怕的点了点头,我非常不高兴:「你是怕比利姆哥哥付不起你的
学费么?你知不知道大学里少交几万块钱,选个不合适的专业对未来影响会有多
大。」

苏露抱着我的胳膊,央求说:「哥哥不要生气嘛,我挺喜欢这个专业的,而
且,这个专业对哈萨克族考试有照顾,要不我的成绩也考不进这么好的学校。」

听到这个解释,我才算略微消了消气。告诉她我租的房子里有好几个房间,
让她开学前先住在我这里。苏露从来没见过大城市的样子,出租车一路走,苏露
一路不停的往外面看,好奇的问个不停,进到我住的小区,看到一栋栋30多层的
住宅,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进了房间,我把包放到一边,然后拉着苏露坐在沙发上,问她一些家里的事
情,苏露说都还好,县里要建牧民安置点,他们家也要搬过去,以后用水用电就
都方便了。

聊了一会,问苏露第一次来北京有什么想法,本意是问她想去哪看看,没想
到苏露犹豫了一下,突然小声问我:「比利姆哥哥,你成亲了妈?」我说没有啊,
怎么了,我语气很轻松,心里却咯噔一下,不会被影儿说中了吧。

苏露有点害羞,但是很勇敢的看着我说:「比利姆哥哥,我想要嫁给你。」

虽然有心理准备,我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苏露,我不会娶你的,我是一
直把你当亲妹妹看,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苏露有些委屈:「你在草原的时候,我就喜欢你,我每天穿最好看的衣服,
把脸洗的干干净净的,才和你出去玩,你第一天就夸我漂亮,我特别欢喜。我还
喜欢在你给我讲题的时候,看你很认真的样子。你走了,我就总想着你,我很用
功的读书,就是怕你对我失望,然后不要我了。」

我觉得很不可思议:「你那个时候,才那么一小点,怎么会想这些事情?」

苏露说:「草原上的女儿出嫁早,我上初中时,就已经有小学同学结婚了,
我高中时,他们有人已经抱上了孩子。」

苏露低下头,有点害羞:「你到草原的前几天,我来了第一次月经,阿妈说
我长成大人了,可以结婚生小孩了,真主会选一个最好的男子出现在我面前,就
像她那年在转场时遇见爸爸一样。然后,几天后,比利姆哥哥就出现了,我就觉
得上天对我实在太好了。」

我这才知道,为什么从一进吐尔汗家里,小姑娘就对我那么亲切,还以为哈
萨克族全是这样,没想到有这种的机缘巧合。我无奈的跟小丫头解释,汉人这边
的风俗完全不一样,大多数的女孩25岁以后才会考虑婚嫁,十二三岁的时候,还
是除了学习什么都不懂的年龄。

苏露难过的看着我:「比利姆哥哥,你在吉木乃的时候,亲口说过要娶我的。」

我瞪大了眼睛,完全不可思议的看着她:「绝对没有,我完全不记得我说过
这个话!」

苏露肯定的说:「你走的前一天晚上,你和阿爸还有二哥在一起喝酒,我穿
着红裙子跳舞给你看,我跳完了问你,等我长大了嫁给你好不好,你说好,让我
好好读书。」

我有点崩溃:「你阿爸和你大哥二哥都是把伊力特当白水喝的人,哪次我不
是喝到最后不省人事,我怎么可能记得。」我又想起点事来,补充说:「而且,
你那时候才最多十二三岁吧,那时候我就算答应了,也肯定是以为你在玩过家家
的。」

苏露有点哭腔:「比利姆哥哥,你走的时候,还抱过我。」我摇头:「我记
得是你冲过来抱的我。」苏露继续说:「你还亲过我。」我大叫:「是头发!不
对,是当时你头上带的花环。」苏露又问:「那你临走时候为什么单膝跪着跟我
说话,电视上你们汉人求婚时候才会这样。」我有点崩溃:「那是西方对孩子的
礼仪,我那时候比你高太多,单膝跪下来是平等的和你说话的意思,是为了让你
感觉到自己被重视……」

苏露真的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我一直以为你要来娶我,我还在日记
本里悄悄写诗,写比利姆哥哥回到了草原,阿扎马特骑着骏马驰骋在戈壁滩,萨
乌尔山下每个牧场都知道了,草原上的月亮有了心上人,吐尔汗家的明珠要出嫁
了。」

我头皮一阵发麻,生硬的转移话题说:「苏露,你的汉语水平真的很好了。」

苏露抬起头:「比利姆哥哥,你为什么这么强烈拒绝我,是不是你已经有了
心上人?」

我赶紧纠正她:「我是有了女朋友,但不是因为这样才拒绝你,而是我从来
都是只把你当小妹妹,我看见你的时候,你才十二三岁,我却已经28了,比你大
哥还要大四岁。」

苏露很奇怪我的想法:「我妈妈比我爸爸也小十多岁,草原上这样的事情很
多。」苏露紧接着有点难过的低下头去,「但是我妈妈是爸爸的偏房,我两个哥
哥都不是她生的,也不是很尊重她。」

我好奇的问了一下,原来那次见到的大婶,是家里太穷嫁到吐尔汗家做偏房
的,我去的时候,大叔的正房已经去世,所以一直没有发觉。

苏露说完,突然又抬起头,看着我,怯怯的说:「比利姆哥哥,如果我愿意
做你的偏房,你要不要我?」

我被搞的有点抓狂,对她说,她就是我的亲妹妹,不是什么偏房,然后问她
这个奇怪的想法是哪来的?

苏露说:「我在班里有个最好的朋友叫哈依夏,比我学习好也懂的多,总听
我说你的知识比春天牧场里的野花还多,就提醒我,在这样的男人家,我可能只
能当偏房。然后我就难受了很久,后来想通了,只要能天天和比利姆哥哥在一起,
当偏房也可以。」

我心里暗骂,这是什么朋友啊?出这种的馊主意的人,也能算懂得多?然后
也没有什么办法,只是尽可能的安慰苏露,让她平静下来。然后给影儿打电话:
「没事早点回来,被你乌鸦嘴给说中了。」

苏露好奇的问我,什么是乌鸦嘴,我大概和苏露讲了讲影儿的事情,以及昨
天影儿的猜想。苏露瞪大了眼睛,有点不满的问我:「影儿姐姐和我一样是很小
的时候遇见你,我从新疆过来找你比她还要远,为什么你只要她不要我?」

我有点郁闷:「什么很小的时候,影儿遇见我的时候,和你现在一样大,我
那时候比现在小五岁,我遇见你的时候你才多一点。」

苏露认命似的低下头,有点担心的问我:「影儿姐姐知道我想嫁给你,会不
会把我赶出门去。」

我笑着安慰她:「放心吧,你是我的亲妹妹,没有人能从我这里把你赶走。

而且,你影儿姐姐是个非常好的人,我昨天和她讲你的事情,她很喜欢你,
说你的经历很像她,她会把你当亲妹妹一样照顾的。」

影儿居然真的提前回来了,我给她们互相介绍,影儿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瞪
大了眼睛:「苏露妹妹,你长的真漂亮!」然后很羡慕的看苏露的大眼睛和深眼
窝,说异域风情的感觉好美。苏露被夸奖的有点手足无措,影儿仔细看了看苏露
的脸上和手上的皮肤,发出可惜的声音,让她在这里等一下,她换件衣服就来。

两分钟后,影儿换上休闲装,抱了几瓶护肤品出来,教苏露怎么使用,然后
说,这么漂亮的女孩,皮肤不好好保养,真的是暴殄天物。我在旁边无语,怎么
感觉苏露像是你的芭比娃娃似的。

苏露被影儿的热情搞的有点不知所措,胆怯的说:「影儿姐姐,我不知道比
利姆哥哥已经有了心上人,所以才想来嫁给他的……」

「比利姆哥哥?你还有这样的名字?」影儿转过头,诧异的看着我,我连忙
举手:「这个苏露的父亲帮我取的哈萨克名字,是有知识的人的意思,不是QQ上
泡女孩的网名……」

影儿瞪了我一眼,回过头对苏露说:「没关系的,这事完全不怪你,你的比
利姆哥哥一直是这样,对别人好的时候没有分寸,总是让女孩子误会。」我脸上
有点悻悻的,什么叫总是,不就苏露一个女孩么。

影儿继续和苏露说:「邢哥把你当亲妹妹,你就不要客气,把我当姐姐就好,
邢哥完全不会照顾女孩,生活上有任何事情,直接找我就行。」

我在旁边弱弱的附和:「是的,现在这边生活上都是你影儿姐姐说了算。」

影儿又好好的宽慰了苏露一会,我在旁边看着,觉得好奇怪,为什么在苏露
面前,影儿就是那么成熟的大姐姐样子,甚至就和记忆中的为嫂一个模子。但是,
在我面前,为什么永远是那个撒娇耍赖,还不爱动脑子的小女孩呢。

影儿要去厨房做晚餐了,我提议去外面吃,影儿瞪了我一眼:「自己家的人
来了,第一顿饭你就要带到外面吃,不觉得太怠慢了么。」

我只好乖乖闭嘴,苏露也要去帮忙,影儿想了想,也就没有拒绝。看着两个
人在厨房忙忙碌碌的,心里感觉很幸福,觉得人生好完整。当然,如果苏露没有
那些异想天开的想法就更好了。

吃完饭,影儿让我去洗碗,苏露抢着要去洗,我没说话,想看看能不能借机
偷个懒。但是影儿很坚定的把苏露拉住,告诉她我原来吃完饭就去沙发躺着,不
能惯我这种毛病。我只好很郁闷的去洗那一大堆碗碟。

从厨房回来时,影儿正在跟苏露聊大学的一些琐碎事情,有些东西还不时写
在记事本上,听了一会,我这才真正认识到,我在照顾女人生活上,确实是个白
痴。

晚上,影儿给苏露小同学收拾了她的客房,安顿下来休息,然后两人在苏露
的房间嘀嘀咕咕说起话来,说了很久。我乖乖的等在卧室里拿本书出来看,然后
心虚的等着影儿回来发飙。

影儿理所当然的很愤怒:「你居然答应人家要娶她!还抱过她!还亲过她!」

苏露这小丫头,居然把这些都给说了,我很郁闷的申辩:「这件事上我真的
是清白的!」然后把下午和苏露的对话情况和影儿说了,影儿的脸色缓和了些。

但是还是很生气,让我把之前在新疆的事情详细讲给她听,不能像之前提交
个summary 就过去了。

我无奈,原原本本的把事情讲了一遍,说了有半个多小时。影儿听完,很气
愤的打我的手:「你这种人!你这种人!你还无辜?你这么做,小女孩一定会喜
欢上你。你就是到处留情,当初在深圳对我也是这样,后来在新疆对苏露也是这
样。不知道在别处还有多少风流帐要还。」

我弱弱的纠正影儿:「不是,是先在新疆,后在深圳……」刚说完就后悔了,
影儿这次真的生气了:「那好,你们认识早,是我进来捣乱的,你们在一起吧,
我明天就搬走。」

我赶紧抱住影儿,连声道歉,赌咒发誓从那时到现在,一直是把苏露当作小
妹妹看待的,绝对没有其他的想法。安抚了好半天,影儿终于缓和下来,但是还
是很生气,让我自己去搞定这件事,还说苏露真的是好姑娘,不能伤了人家。我
苦恼的说,苏露可能还好办,小孩子解释清楚就好,我现在担心吐尔汗大叔和她
两个哥哥,会不会也把这个事情当真了,我还想以后再去那边草原住上一阵呢。

非常郁闷,这个事情实在太狗血了,狗血到可以写玄幻小说了。我摇摇头,
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只能明天看情况再说吧。

在床上,抱着影儿,我开始上下其手,影儿恼怒的把我拨开:「人家小姑娘
在隔壁可能还哭鼻子呢,你还有心情做这种事。」好吧,我很郁闷的停住了手。

影儿若有所思:「苏露这样的女孩,其实挺可怜的,这种学科留在北京很难
找到合适工作,在这里呆上5 年,开了眼界,再回到那个地方,心理落差一定很
大。所以,做你小老婆对她来说也是不差的选择。对了,苏露说他们管小老婆叫
什么来着?」

「tokan.」我老实的说。

影儿嗔怒的掐了我一下:「你就记这个记得清楚。」然后在我下面捏了两下,
有点坏坏的说:「是不是想一起娶进门,跟你玩双飞啊?」

偏偏这个时候,我下面不争气的挺了起来,影儿不满的用力捏了一下:「你
还真的想啊!你一定是想了!苏露长得那么漂亮,胸还那么高,你一定是看到就
馋了。」我觉得好冤枉,影儿只穿了个小内裤,这样近乎赤身裸体的抱着,还来
捏两下,不说这些话我也会硬啊。我假装有点恼怒的说:「我精力也就勉强满足
你一个人,哪有什么双飞的想法,而且,那么小的女孩,我怎么可能那么禽兽呢。」

影儿呸了一声:「当年我不也是19岁,你做那些事情的时候,怎么就没觉得
禽兽呢?」

我心虚的不说话,手上又开始抚摸影儿,影儿慢慢有了感觉,但是还是拒绝,
我在影儿耳边小声请求:「房间隔音很好,我们轻一点,她听不到。」然后手上
加剧了挑逗,又轻轻的咬着影儿的耳垂。影儿终于忍不住嗯了一声,小声说:「
就这样侧着做吧,声音小……」

侧式比背入式缓和的多,进出速度也慢很多,用了几乎是平时两倍的时间,
终于射出来了。影儿几乎瘫在床上,长长舒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感觉太强
烈了,差点叫出声来。」我也是虚脱了的感觉,激情过后,两个人都有些负罪感。

我有点猜疑的说:「这个有点明显是禁忌的快乐吧?」

影儿表示肯定,然后心虚:「苏露应该不会听见吧?」

我也心虚:「应该不会。」

影儿第二天一早过去试探,还好,果然没有听见。影儿过去的时候,苏露刚
刚睡醒,影儿看苏露还是有些倦容,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

苏露摇摇头,说:「睡的很好,昨天太累了,从家里过来,用了4 天4 夜,
一睡下就再也起不来了,现在浑身都疼。」

影儿听到回答,首先确认她确实没有听到,然后,奇怪的问4 天4 夜是怎么
回事?苏露把骑马到吉木乃县城,然后大巴到阿勒泰,然后从北屯坐十几小时硬
座夜车到乌鲁木齐,从乌鲁木齐坐两天两夜到北京这一路说了一下。影儿很心疼,
把我喊了过去,问我从阿勒泰到北京机票多少钱,我拿出手机查了下,说现在正
在打折,一共一千五的样子。

影儿很愤愤的问我,知不知道苏露从家到这里用了多久,我心里大概算了算,
不确定的问:「4 天?」

影儿很气愤:「你居然还知道要用4 天?那你还不给她买飞机票?」

我挠挠头:「我忘了这回事了……」阿依苏露赶紧在旁边解释:「影儿姐姐,
真的不要紧的,我以前帮哥哥放牧转场,比这个累多了。」

影儿白了我一眼,有些心疼的拉着苏露的手,对她说:「姐姐今天带你出去
看看,然后给你讲讲姐姐的故事好不好?」

吃完早饭,影儿就带着苏露出去了,要给苏露买几身北京穿的衣服,我留在
房间里加班。突然福至心灵的想起一件事,立刻上网查询,果然是被我猜中。我
长出一口气,彻底放下心来,然后却又因此开始为苏露而担心。

中午时分,影儿和苏露回来了,大包小包的拎着,影儿很不满足:「就买了
一双鞋,几件秋冬衣服,苏露什么都不肯要。」

我叫了份必胜客上来,简单吃完了,我很严肃的问苏露:「苏露妹妹,你这
次过来想要嫁给我的事情,你爸爸和哥哥知不知道。」

苏露摇了摇头:「我害羞没有和他们说,只有我的好朋友哈依夏一个人知道。」

我点了点头:「千万不要和他们提这件事情了,也和你的好朋友说一声,让
她不要往出说吧。」苏露有点害怕的不知所措,影儿和我呆的久,知道我用这种
严肃平淡的口吻时,一定有事情,问我怎么回事。

我摇摇头,说:「上午我查了一下,全国所有民族中,哈萨克族和汉族的通
婚率最低,0.21% ,一千人里只有2 个,还主要是哈男娶汉女。」

影儿立刻明白了问题要害:「有宗教信仰?」

我点点头:「哈萨克人绝大多数都是穆斯林,苏露,我记得你在信里说过,
你家里每年都要过纳吾肉孜节,你们的牧场有很多的活动,你还邀请我那时候去
玩。」

苏露点头:「嗯,那时候天气转暖,雪还没化,你说过你想在雪原上骑快马,
看叼羊和摔跤。」

影儿听得眼睛一亮:「我也想去。」

苏露说:「好啊,我家里还有好几匹骏马,我可以带你们去雪原上捡冻死的
雪鸡和山鹑。」

然后影儿兴奋的问雪鸡是什么样子的,苏露就在那连说带比划。我在旁边忍
无可忍,大声说:「我在说正事,你们能不能不要打岔!」两个女生立刻乖乖闭
嘴。影儿非常小声对苏露说:「等他说完,你再给我讲哈。」苏露嗯嗯的使劲点
头。

我无奈的摇摇头,继续说:「我基本确认,苏露所在的乡是比较传统的穆斯
林,你如果真要跟外族,尤其是汉人通婚,你的阿爸阿妈,大哥二哥,有可能都
会被其他人看不起的。就算你走出来了,你家人还是生活在那里。」

苏露低声说:「我和二哥曾经说过我的心思,二哥说只要你肯信教就可以。

二哥说,你这样的人想加入穆斯林,大家都会很欢迎。」

我摇摇头:「我是不可能信教的。」

苏露有点奇怪:「为什么呢?」

我问苏露:「你有没有想过,真主有可能根本不存在,古兰经里有的话有可
能是错的,再德高望重的阿訇你都可以平等的站在他的对面?」

苏露摇摇头,很迷茫的样子。

我又说:「你再想想你的课本里,哪条公式,定理,化学方程式是没有经过
实验证明过的?你学过伽利略的铅球自由落体实验,科技史上很多的进步是像这
样,在推翻前人的结论上开始的。我不是否定伊斯兰教,但是从事科技方面工作
的人,对所有事情验证,去质疑,去挑战的信念,已经深入骨髓,不可能改变。」

我继续说:「所以,我不会信教。」

苏露苦着脸,没有说话。

我站起身,在房间里踱步:「我和你本身就不可能,我并担心。但是你以后
留在北京,如果不能喜欢汉人男孩子,那你的选择范围就太小了,你走出来了,
但是可能最终也要被迫回去,北京的哈族太少了,汉族的男人也很难为你洗肠,
信教,抛弃自己的父母。」

影儿皱着眉头:「这种宗教有问题。」

我摇摇头:「也未必全是宗教的问题,也可能是传统问题,古时候那边都是
游牧民族拼杀争夺草场和牲畜的地方,那是保护人口的实际需要,那时候,部落
的人口就是竞争力。女人是生育机器,更不愿让她们嫁给外族。」

苏露站起身来,很坚定的说:「比利姆哥哥,你放心吧。今天,影儿姐姐跟
我讲了她在广州努力学习的事,姐姐能做到的事情,苏露也能做到。我的命运只
在我自己的手里。」

我点点头:「我相信你。苏露,这是个高速发展的时代,这30年产生的信息
量,超过过去五千年的累积,如果用心,你在大学一周能接触到的信息,会超过
400 年前普通学者一生接触到的。不要拘泥于你的专业,大学5 年,如果你毕业
时,你的知识不能超过你们写古兰经的前辈,你大学就算白上了。」

苏露眼睛亮晶晶的:「我将来想做记者或者编辑或者老师,我想让我后面的
孩子能够看到的更多,让不合理的事情越来越少。」

我赞赏的点点头:「非常好,你可以努力试着让这个世界变的更好一些。」

又听到了这句话的影儿冲我微微一笑,苏露的眼中则全是理想主义的神彩。

我拿出了一个影儿替换下来的旧手机,和一台我替换下来的笔记本,一起拿
给苏露。影儿每月公司给报上千元话费,所以都参加了承诺话费送手机活动,每
年换新手机。而我的笔记本恰好用了满3 年,公司刚刚给换了新的,旧的归了我
自己。昨晚和影儿商量的时候,我本来想笔记本给苏露用旧的,手机买个新的,
但影儿坚持全部给她用旧的,说女孩子的心思我不懂,让我不要管。

影儿说:「都是我们两个用旧的东西,但你拿着还是有用,希望你不要嫌弃。」

苏露却很开心:「给我买新的东西,是把我当客人,把旧的东西给我用,是
把我当亲人。影儿姐姐,比利姆哥哥,谢谢你们。」

影儿听到自己的心意被完整的体会到,很是欣慰,眼睛又笑成了弯弯的月牙,
满满的都是真心的欣赏和宠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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